为什么国内的街头摄影总是很“土” ？

　　街头摄影拥有强大的生命力，拍摄对象或以人物为主，或以城市环境为主，形式观感不拘一格，历来能人辈出。

　　欧洲是摄影肇兴之地。世界上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照片，就是对准的法国街头。逢摄影必谈的“决定性瞬间”Henri Cartier-Bresson，就是初代街拍网红本红。

　　西方摄影师以玛格南名宿Bruce Gilden 为例。他以拍摄距离极其迫近而闻名，有人说他是你在街上最不愿意遇见的摄影师。他甚至会不留情面对你使用闪光灯，并对拒绝的人恶语相向。

　　Bruce Gilden 的独到之处在于，他总能在被拍摄者刚刚发现镜头，刚刚展露出疑惑、惶惧、嗔怒或惊讶的那一瞬间按下快门。

　　再比如以风趣幽默的画风而著称的Elliot Erwitt，以错位、对比等经典的手法，塑造了一个又一个风趣，滑稽甚至略带讽刺的名场面。

　　摄影通常奉行“少即是多”原则，Alex Webb 却用超复杂构图的街景证明艺术创作没有一定之规。从上至下，从左至右仔细扫描他的照片，接着再反方向重新审视一遍，一个接一个的惊喜让呼过瘾。

　　MEXICO. Nuevo Laredo, Tamaulipas. 1996.©Alex Webb

　　无论是古巴街头缤纷多彩的墙面外观，源起于亚平宁半岛的巴洛克式街道，还是欧洲旧华贵冷峻的哥特建筑，无一不是街头摄影创作中极佳的素材。

　　而在遥远的东方，文化背景截然不同的日本，孕育出气质截然不同的另一种街头摄影。二战后的日本，经历了一系列的冲击之后，仿佛一切都改变了，又仿佛一切都和从前一样。

　　城市的街头处处都游荡着迷茫的灵魂，其中就包括摄影师森山大道。出生于1938年，经历过二战毁灭、经济腾飞、最终泡沫破碎的他，一直以来用摇晃的、高反差、粗颗粒的黑白照片，传达着属于这个时代的焦虑和惶恐。

　　同样的东京街道，在水谷吉法的镜头下却宛如幻境。关于街头摄影究竟在做什么的探讨，大致永远都不会有一个一致的结论。记录现实与勾画幻象之间的界线，正同都市与自然、真实与想象的边界无法真正割裂一样，在水谷吉法的摄影表达里，从来是一场被模糊了的光影游戏。

　　再近一点，与我们同宗同源的中国香港，街头摄影领域既不乏何藩这样土生土长的中国摄影师，也有不少像Michael Wolf，Xyza Cruz Bacani 这些长期定居的外来人口，多元文化的杂糅让中国香港的街头成为取之不尽的素材库。

　　看完他们的照片，再点开某些国内摄影社区的街拍频道，你是否也不禁感慨：为什么唯独国内（严谨点说中国）的街头摄影这么土？

　　这一论调由来已久，并且非常有说服力。因为不管我们在街头如何努力地寻找构图光影，模仿国外大师极尽奇巧之能事，最终拍出来的照片还是不能令人满意。而只要能够去到古巴、伦敦、东京，立刻就感觉到出片更加接近于心目中的理想型了。

　　一方面，国内观众从小适应了这一环境，缺乏新鲜感。其实在外宾眼中，中国的街头同样充满了各种新奇，无处不是值得按下快门的细节。很多在国内观众看来稀松平常的照片，拿到海外去参赛却能获得很好的成绩，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。打个比方，四川的朋友去新疆旅游，并非因为新疆的风景和美食真的比四川更胜一筹，只是对四川朋友而言更加新鲜少见罢了。

　　另一方面，大部分国内摄影师、爱好者的水平确实离一线还有距离。由于信息传播的阻隔，通常能够在国内传播开来的，都是极少数的海外超一流的摄影师，而国内作品我们能接触到的实在太多，品质良莠不齐，两相比较，便是上马和中马赛跑，高下立现。简单来说，国内并非没有好的街头摄影作品，只不过混在大量的庸品中，光芒被掩盖。

　　上世纪八十年代，摄影师胡杨从新闻中了解到上海马上要进行城市改造，于是将镜头对准了普陀区的三湾一弄旧城区，便开始了《上海弄堂》系列的拍摄，足足拍了28年，记录了被上海人称之为“下只角”（意为贫民窟）的上海弄堂生活在改革开放三十年间的变迁，不仅拥有审美价值，更历史文献价值。年轻一辈里，亦不缺像韩松、孙一冰、刘涛这样各具特色的佼佼者。

　　清末，洋人的坚船利炮不仅轰开了国门，也击碎了天朝上国千百年来的文化自信。有识之士开始接触和学习西方文化，衍生出不同的，其中就包括全盘西化这一支。胡适说：“我们必须承认我们自己百事不如人。不但物质上不如人，机械上不如人，并且、社会、道德上都不如人。”

　　近年随着国力蒸蒸日上，国人重新拾回了一部分的自信，却仍未摆脱强者崇拜的影响。摄影术是西方文化的产物，翻开摄影史，无一不是欧美摄影师的身影。这些都给国人塑造了“技不如人”的刻板印象。

　　佛家说“相由心生”，意指内心所想影响着自己对外在事物的看法。如果内心本已认定民俗的就是“土”，那确实怎么拍也洋气不起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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